第七章 洛泰之战 IV-《灰天之下》

    奥伯龙神色淡漠,他站在荒原之上,身边是密密麻麻的步兵们,奥伯龙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同伴们身上散发出的不同的气息,其中混杂着体臭、血腥气味,对未知的恐惧以及极致愤怒,是的,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们心神各异,又脆弱不堪.......奥伯龙闭上双目,聆听着周围这些凡者们的动向,在这一瞬间,奥伯龙似乎和这片天地融为一体,他探查到了所有人的内心,抓取到了他们的情绪,发现了每一丝蔓延的心绪。

    奥伯龙深吸一口气,他从深沉的凝想中脱身而出,抬头望天,只见这片苍穹灰暗阴沉,淡淡的晨雾还未完全消散,天地之间一片苍茫晦暝,仿若充斥着未知的可怖的黑暗。

    周围的步兵们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所有人的身躯都紧绷着,奥伯龙神色同样凛然,他将腰间的铁剑从那破烂不堪的皮套中拔出,接着,奥伯龙看了一眼自己的破烂的所谓“剑鞘”,随后,他毫不犹豫的扔掉了它,奥伯龙知道,如果他能够活过今天这场炼狱,那么他肯定会得到更好的武器,如果不能,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奥伯龙已经受够了身上这套劣质护具,这是他在半个月前,从另一处战场上一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那个剑鞘也是。

    他迫切地想要换一套新的,一套更好的。

    “三神保佑!但愿我的性命不该终结于此。”奥伯龙喃喃自语道。每逢生死激斗之前,他总是习惯向一些未知神秘的神灵们所祈祷,虽然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慰藉,然而人总是需要寻求安慰才能获得平静和勇气。

    下一刻,奥伯龙举起了手中的铁质阔脊长剑,他和雇佣兵们此刻身处军队左翼的最前方,在他们右边是弓箭手们,此刻这些弓手们双臂紧绷,似乎正在等待着的命令,接着,奥伯龙听见一声怒吼:

    “放箭!射死那些该死的洛泰人!”

    这狂暴的喊叫声来自哈罗威伯爵军队左翼的指挥官,后者的指令马上就生效了,军队左翼的弓箭手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战弓,将腰间或是后背中箭篓中悬挂着的远程长箭的末端搭上弓弦,接着抬头仰望阴沉沉的天空,箭头对准天空的角度,熟练的弓箭手们纷纷凭借感觉计算好距离,然后猛地松开弓弦,只听唰的一声,一大排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哈罗威伯爵军队的左翼飞升向长空,狠狠地狂暴轰入洛泰伯爵的军阵之中。

    “给我他妈射爆!”哈罗威伯爵看到己方的箭矢攻击之后,痛快地大吼道。

    大量的箭矢落入洛泰伯爵的阵列前线,那里正好是洛泰伯爵的持盾职业步兵的所在处,洛泰伯爵将他大量的持盾步兵部署在了三列阵线的最前方,只见哈罗威伯爵的远程攻击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亡,大部分箭矢都被那些持盾步兵们用护盾给拦下了,少部分箭矢命中了一些没有防护的倒霉鬼们,造成了一些杀伤。

    奥伯龙看见,在遭遇远程攻击之后,对面洛泰伯爵的阵列中似乎发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接着很快就归于平静。看起来完全不受多大的影响。

    “继续给老子射!”左翼指挥官喊道,“我要射得对面满地找牙!”

    前线弓箭手们再次装上箭矢,很快又发射了一轮远程射击,这次同样没造成多大伤亡,但当他们正准备再射第三轮时,未知的可怕变故陡然间发生了,只听得大地忽然传来雷云翻滚般的闷响声,地面也仿佛随之颤动。

    哈罗威伯爵麾下的弓箭手们惊异地放下了手中战弓,他们看到洛泰伯爵的与之相对的右翼处泛起烟尘和灰雾,弓箭手们张大嘴巴,他们很快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情况:

    只见这片荒原灰暗的天际线上,无数身披白色底色其上饰有天蓝色钥匙纹章图案的罩袍,内衬铁甲背心、长款加固锁子甲、板甲等装备,头戴粗鳞盔、十字铁盔、护鼻尖顶盔等各式铁盔的精锐重装骑士出现在尘埃之中,他们胯下的战马已经蓄势待发,这些强大的武装骑士们正在快速移动,他们似乎是想要排列成某种阵型。

    隔着并不遥远的距离,哈洛威伯爵和他的高级随从们自然也看到了这可怖的一幕,哈洛威伯爵变了脸色,他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似乎无话可说,周围的一切都伴随着洛泰伯爵手下武装骑士带来的巨大恐怖和压迫感而变得粘稠无比,哈洛威伯爵的手下们纷纷倒吸冷气,有人惊叫道:“那些天杀的洛泰骑士要组成楔形阵!”

    哈洛威伯爵高大壮硕的身躯微微颤抖,他拼命稳住心神,原本哈洛威伯爵自以为自己那历经诸多繁杂世事,早已变得冷酷无情的内心根本不会受到一丁点变化,然而事实证明,他大错特错,之前的那些战斗比起今天的,都不过是些孩童之间的打闹,当面临足以决定自身家族后续存亡的真正的生死之战时,哈洛威伯爵才清楚,原来人本身是如此脆弱,恐惧随时都会攫取我们每一个人的心灵。

    在古老传说之中,只有残忍决绝到将自己的心交易给魔鬼,从而替换成石之心的人,才能够免疫任何情绪,冷酷无情地面对一切,粉碎所有敌人们。

    哈洛威伯爵虽然贵为一地之主,但他眼下还是个凡人,他从未遇到过魔鬼,更遑论和这传说中的可怖生物达成什么令人胆颤的交易。

    “楔形阵........”哈洛威伯爵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个词语,他苦苦思索着,接着他有了答案,下一刻,哈洛威伯爵吼叫着命令道:“把那些批民们推到最前面!还有马上集结我的长矛手,准备迎接冲击!”

    哈洛威伯爵身边至少有整整一打的高级顾问和精锐护卫,他们前一秒还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但当哈洛威伯爵本尊发号施令之后,这些人立刻活络起来,就好像乌云散开,休眠者重新见到烈阳一般,他们纷纷跑动起来,口中忙不迭地呼喊着:“遵命,伯爵大人!”“如您所愿,我的大人!”等等诸如此类的应答。

    高级顾问们大呼小叫地散开,前往哈洛威伯爵中军的战线去组织那些倒霉的征召民兵们到最前线,准备抵抗洛泰伯爵精锐骑士的冲击。同时有另外的手下去寻找那些长矛手,同样将他们集结起来,对抗在冲锋之后可能余势未消的骑兵们。

    哈洛威伯爵看着眼前这些忙碌的手下们,和似乎又重新行动起来的军队中枢,他看到眼前的世界像是又活了起来,之前洛泰骑士准备冲锋所带来的压迫感已经消散不见,现在的哈洛威伯爵感到力量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体内。

    是的,哈洛威伯爵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在凡世帝国权势和地位所能够带给一个人的力量,在这里,他就是自己手下这两千人的绝对的主宰,他可以任意控制这些低贱的随从们,凭借自己的喜好驱使他们,仆从的侍奉就是哈洛威伯爵的力量之源。

    “来吧,洛泰,你这个该死的杂种,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在克服了自己的恐惧和感受到内在蕴藏着的力量之后,哈洛威伯爵目光如炬,直视不远处大规模的洛泰军队,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