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尘埃落定-《天下第一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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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娴妃身畔的方嬷嬷忽然一声长笑,将手中的拐杖戳得地面咚咚响。

    “娘娘,你带殿下速速离开,这里就交给老奴吧!”方嬷嬷虽然已经很老了,但是她的声音却沧桑而浑厚,显然功力深厚。

    这名一直跟随在娴妃身边的方嬷嬷,竟然也是一名武林高手。

    颜聿盯着方嬷嬷,不动声色地冷笑道:“本王听说,二十年前,江湖上曾经出过一名女子,外号铁拐狐,因为杀人太多,被江湖人士追杀得走投无路,最后从悬崖上跳了下去,自此不知所终,那个人想必就是你了。原来,你一直藏在宫中。”

    方嬷嬷没想到被人一眼看透了来历,阴森森笑道:“你倒是知道得不少,的确是我。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今日你更是走不出这里了。”

    秦玖心中一惊,她记得,当日将榴莲劫持走的杀手,曾说过主使之人是一名老妪。那杀手临死前并未说出主使人的名字,只隐隐约约说了两个字:铁、拐。如此看来,那杀手说的便是铁拐狐。如此看来,那件事的主使人是方嬷嬷,而她,自然是受娴妃指使。那一日,榴莲在朝堂上誓死要重审白家之案,所以娴妃才会派人下手要除了榴莲。

    庵中女尼此刻皆执着刀剑,向着她们围拢过来。颜聿环视一周,自嘲一笑道:“想不到这白云庵早已经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就凭你们这些人,也想留下我们吗?”

    他伸手在庆帝坐着的软轿下一抽,一柄长剑便拿在了手中。他挽了一个剑花,映得他一双凤目寒意逼人,“那我就来会一会,看你这老婆子的拐杖快,还是本王的剑快。”

    他一剑刺去,寒光乍起,犹若幽莲在静夜中绽放。方嬷嬷伸杖去接,当年叱咤江湖的铁拐狐武艺自是不弱,何况这老妪有几十年的功力,当下两人厮杀在一起,短时间内不分胜负。

    庆帝和静太妃在护卫的保护下想向院外退去,可是,聚集而来的数名女尼挥舞着刀剑,阻住了一行人的去路,将白云庵的大门封死了。这些女尼的武功,竟然也不弱。

    秦玖晓得袁霸很快就会率领骁骑赶到,她不想放过娴妃,便施展轻功,潜到了大殿窗子下,原本是要翻窗而入的,但是在听到大殿内的说话声时,她停住了脚步。

    大殿之内,娴妃拽着颜夙,正要从大殿后门出去。颜夙却忽然使力,甩开了娴妃紧抓住他的手。他定定站在大佛前,面色沉痛,“我不会跟你走的!”

    娴妃脸色一变,但仍捺着性子问道:“为什么?夙儿,你不是也曾谋逆,想要这个江山吗?你若是被他们关在天牢中,何时才有出头之日?只要我们今日逃了出去,将来就总会有机会的。你毕竟是,毕竟是他的嫡子,比那个来历不明的颜逸要有说服力。届时,我们只需说那个颜逸是假冒的,这江山便还是你的!”

    颜夙目光沉痛地凝视着娴妃,慢慢说道:“母妃,原来你从来不曾懂过我。而我,也从来没有懂过你!”

    他们,或许是这世间最悲哀的一对母子。

    他以为,他母妃多年信佛,清心寡欲,早已看淡了权力,跳脱到了红尘之外。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他的母妃对于那个位子的热衷竟是如此痴狂,白家的灭门,她竟然是直接的推手。他能说些什么呢?他望着大殿内慈眉善目微笑的大佛,只觉当真是讽刺至极。

    “母妃,你念了这么多年的佛,怎么还会做出那等残忍之事?”颜夙沉声问道。

    娴妃脸色苍白,凄然一笑。虽然她依然保持着娴静的姿态,但身子却忍不住颤了两颤。她望着颜夙,慢慢走到他身前,伸手抚上他鬓边斑白的发丝,凝声说道:“夙儿,白家之事,我确实有罪,你恨我是应当的。只是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就算恨我也无法挽回。我知道你对白素萱的感情,你这头发白了,应该是已经知道苏挽香不是白素萱了吧!既然如此,这世间已经没有你所恋之人,那你何不要那个至尊之位?你不是已经想通了吗,否则十五之夜,你为何逼宫?”

    颜夙凄然道:“母妃,你还提苏挽香,你和苏青,用一个苏挽香,诱骗了我三年!是,我的确也想要那个位子,可是,我不要为了这个位子去害别人。母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娴妃瞥了一眼烟气缭绕的大殿,冷冷道:“夙儿,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何甘愿在这清冷的庵庙之中度过我最好的年华?我也曾是对爱满怀憧憬的少女,曾经我也有一位心上之人,可是,我被选入了王府,做了他的王妃。”娴妃的唇角浮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我安安分分地做他的妻,我助他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可他最终又是如何待我的?他将权力给了白若衾,将宠爱给了惠妃,将自己的心给了……给了他父皇的妃子静妃。夙儿,母妃不甘心啊,你是母妃唯一的希望,可是你却偏偏喜欢上了白家的人。那个白素萱,她和白若衾那么像,我不喜欢!而白若衾她偏偏又有了孕,我如何能容下她,又如何能容得下白家?”

    “母妃,你知道你这么做,害了多少人吗?一切既然都是你所做,儿臣只求母妃能为自己的错负责,不要再继续错下去。我不会跟你走的,反要母妃跟我回去,将这一切罪过承担起来。”

    娴妃禁不住苦笑一下,慢慢走到窗前,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夙儿,你这是要母妃死啊!”她唇角勾起一抹轻飘的笑意,忽然转过头,“夙儿,你不会,你逼宫不会是为了白家吧?因为你父皇不肯为白家平反,所以你才逼宫,是不是?”

    颜夙目光清冷地盯着娴妃,终于道:“母妃,你终于懂了我一次。”

    娴妃原本端庄娴静的面容在这一瞬间扭曲,她面色惨白,目光悲凉,那是一种大势已去的绝望,“好,好,夙儿,我多少年筹谋,到头来却原来都是徒劳!好,这样也好啊!”

    她慢慢向佛像前走去,整个人有一种繁华落尽、大梦无痕的凄美!

    “夙儿,你是个好孩子,这样也好,就让母妃做恶人吧!母妃答应你为这一切负责,只是,母妃想最后在佛前上一炷香。”她凄声说道。

    颜夙冷峻的眉目间掠过一丝悲痛,他闭上了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娴妃走到大佛前的蒲团前,将一炷香点燃了,放到了香炉中,慢慢跪在了蒲团上。

    秦玖在窗外听到颜夙逼宫的原因,呼吸刹那间更在喉间。

    为了白家?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颜夙逼宫是为了白家。而她,却是迫他逼宫的人。她僵在了那里,怔怔地,似乎成了一个雕塑。

    半晌后,秦玖才反应过来。其实,她已经隐约知道,当年之事,都是娴妃和苏青做的。如今,她终于确定了,心中情绪万千,不是不震惊,也不是不难过。

    殿内极是幽暗,一缕光线透过窗子照在颜夙身上,他鬓边那缕白发仿若深秋的霜华,带着萧索的凄凉,刺痛了她的眼,也刺痛了她的心。

    “素素,无论有多大的风雨,都有我挡着,永不会落到你身上。”他的话,好似穿越了三年的时光,再次在耳畔响起。

    她闭了闭眼,良久才压下心头翻腾的复杂情绪,侧首望向娴妃。金漆佛像前,娴妃双手合什跪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嘴里念念有词,她的面容在檀香缭绕下显得分外沉静肃穆。

    秦玖蹙紧了眉头,不知为何,心中忽有一种不祥之感。到了此刻,娴妃是在忏悔呢,还是在祈祷呢?

    秦玖觉得都不是,倘若娴妃真的信佛,她就不会做下那等十恶不赦之事,所以,她不会是在忏悔,也不是在祈祷,因为她根本就不信佛。那么,她为何在此时在佛前上了一炷香?

    秦玖的目光凝注在燃烧的香烛上,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暗叫一声不好。她知道江湖上有一种琉璃弹,用火捻引燃后会爆炸。做这种琉璃弹的材料叫火药,数量足以炸掉一间房屋。假若娴妃这炷香引燃的便是火药,那火药的埋藏之地,是在哪里呢?最大的可能,便是庆帝所在的殿外地面下。

    她不知自己猜测得是否正确,所以并没有声张,而是翻窗跃了进去。

    香案上的那炷香,此时已经快要燃烧殆尽。秦玖快步走上前去,一脚踹翻了香案。香案下面,香炉连接着一根长长的引线,这引线接到了地下,显然地下是一条通道,连接着院外埋藏的炸药。火舌飞速地沿着引线蹿去,颜夙看到了引线,神色也是大惊,他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快速扑了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那一星红芒,已经蹿进了地下。

    颜夙目光凛然地望着娴妃,一字一句道:“母妃,到了此刻,你竟还不悔改!”

    秦玖飞速退到窗边,对着外面正在和方嬷嬷打斗的颜聿道:“严王,快带人冲出去,院底下埋有炸药,已经点燃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纵身跃了出去。

    方嬷嬷纵声长笑道:“今日,我和一个皇帝、一个太妃、一个王爷死在一起也不冤!你们,休想逃出去!”她指挥着女尼们将庵门封得死死的,短时间内根本冲不出去。

    这些人都疯了!

    秦玖扫了一眼身后的大殿,对庆帝和静太妃道:“既然逃不出去,那我们只有退回到殿内了!”

    一行人很快冲进大殿内,过了片刻,外面却并没有爆响。

    颜聿目中厉光一闪,忽然道:“不好!”

    秦玖也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因为娴妃不知动了什么地方的机关,一道道铁栅栏落了下来,将整个大殿的门窗封死了。

    “蕙兰,你究竟要做什么?”庆帝咬牙逐字说出,声音悲痛。

    娴妃站在佛像前微笑,她的笑容温婉如花,却也寒冷如冰,与她头顶上的佛像那悲天悯人的笑容截然不同,“我要做什么?颜廷,我们之间的事情,到了今日,也该了结了。当年,你日思夜想要上位,让我帮你想办法。我便告诉了你密蒲果的用途。你日日喂先皇密蒲果,到了最后,终于让先皇一命呜呼。”

    庆帝的手抖了起来,“你,你闭嘴!”

    “让我闭嘴?你该不会是忘记了吧,还是不想回忆起,或者,你以为密蒲果只是让人缠绵病榻,病情难以好转?难道你不知道,病情难以好转便会向重病发展。哦,你不会也真的以为是他那碗药害的先皇吧?”娴妃微笑着指向颜聿,“那碗药,不过是我顺便让人做的,为了帮你除去后患。你害了先皇,当然不愿意让先皇其他的孩子留下将来对付你。可是,你最后竟然保了他!而到那时候,我才晓得,你不光与先皇的妃子有染,竟然还生了孽子。当真是,皇室一大丑闻啊!看一看,如今这姘头和孽子都在你这里,就要害了你嫡亲的儿子,你是不是很高兴,哈,哈,哈……”

    娴妃仰首大笑,笑声中却不见一丝欢悦,而是悲凉和讽刺。

    先皇的死,果然和庆帝是有关系的,或许,他的初衷并非要先皇死,只是让他缠绵病榻不能理政,但最后却还是因他而亡。庆帝和静太妃的事情,秦玖早就知道,可她没想到颜聿会是庆帝的亲子。

    她看向颜聿,只见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似是凄凉,似是痛楚,似是隐忍,又似是愤怒,而他唇角那抹笑意,竟犹若刀刃一般冷厉。

    “炸药并非埋在外面,而是埋在这间屋子里。我方才点燃的引线是假的,而真的引线,不久后有人会替我点燃。当然,我的炸药并不多,不足以将整个屋子炸掉,但是,要炸掉半个屋子却是可以的。你们,接下来还是好好想一想,自己该站在哪里才能活命吧!”娴妃坐在蒲团上,冷笑着说道。

    原来,娴妃将炸药埋在了大殿之下,谁能想到,她为了让一众人死,竟然不惜赔上自己和颜夙的命。

    “蕙兰,你竟然如此心狠!是,都是朕的错,一切都是朕的错,你放了他们,我陪着你去死!”庆帝痛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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