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宁下地狱-《天下第一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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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珍是宫中的御医,白皇后当年出事时,他因为涉案,所以也获罪,他的族人也因此受到了株连。

    昭君点头,“不错。他说司徒逸的父亲正是司徒珍的远房侄儿司徒敏,他在锦州城开了一家药铺,据说司徒逸自小多病,如女子般养在深闺,很少出门,见过他的人甚少。他也是有一次无意间见过,才认出来的。”

    “这么说,当年司徒珍出事时,司徒敏也受到了株连,司徒逸才会做了乞丐?”颜聿微微颦眉,淡淡说道。

    “王爷,确实是这样,我已经查过了。司徒敏一家确实因为司徒珍受到了株连,全家都获罪下狱,不日全部被处死了。而且,当年司徒逸在此案中也受到株连身死了。现在看来,那个死去的应该是替身。”

    颜聿皱眉,目光深沉如水。

    “天宸宗招收的弟子,多是这些无家无亲人的孤儿,想必是司徒逸在做乞丐时,被收到天宸宗了,秦玖不一定知晓司徒逸的真实身份。倘若天宸宗知晓榴莲和司徒珍沾亲带故,怕是不会收他入天宸宗的。”昭君淡淡说道。

    颜聿点了点头,忽问道:“昭君,你可晓得有一种邪功,是通过补阳修习的?”

    昭君一愣,对于颜聿突然转换话头有些不适应。这个问题,其实她觉得颜聿应该比她清楚,只是他既然这样问了,她沉吟片刻便道:“的确听说过,这种邪功进益很快,但越是练到高处,越易走火入魔。不过,倘若修习者能突破最易走火入魔的难关,武功大成后会很难对付。”

    “一般都是什么时候最易走火入魔?”颜聿挑眉问道。

    “奴婢也只是听说,但到底如何,奴婢也不知。毕竟这种伤天害理、伤害人命的邪功很少流传出来,就算有人想习练,也根本无从练起。”昭君颦眉说道。

    颜聿眸色越发深沉,脸色微白,靠在竹椅上闭上了眼睛。

    昭君不敢再打扰,悄然退了出去。

    秦玖这一次病的时间较长,因为受伤身体虚弱,又感染了风寒。她卧床休息了好久,因此错过了秋募会。不过,她却没错过秋募会的消息。她的人都已经顺利地安插了进去,周胜也很顺利地通过了大选,不日便会到兵部去报到。

    这一次的病,没有再瞒过枇杷,他知晓秦玖所习练的补天心经是另辟一个途径后,便更担忧她的身体了。蔡供奉也暗中过来探望过一次,给她又开了些药丸,嘱咐她要多休息,至少半月之内不能再走动。

    枇杷在蔡供奉授意下,将府内的侍从都嘱托好了,不许秦玖出门。秦玖足足养了半月之久,一直到肩头的伤势和内伤都已痊愈,枇杷这才肯放她出门。

    此时,已经到了七月末。

    过几日,就是安陵王颜夙和苏挽香大婚的日子了。

    秦玖这些日子,表面上过得很闲适。每日清早,当明丽的阳光倾泻一院,她才慵懒地起身,坐在妆台前,慢悠悠地绾着发髻。午后,她会坐在院内的阴凉下,呼吸着蔷薇的馨香,逗弄着黄毛,微笑着看黄毛将琥珀色的美酒泼洒在娇艳的花朵儿上。

    看上去,她是如斯快乐,如斯悠闲,让所有丽京人密切关注的安陵王大婚,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

    很快,便到了八月初七。

    安陵王奉旨纳王妃,本就是轰动丽京的大事,更何况对方还是苏相苏青之女,丽京有名的才女。是以,婚事办得很盛大。

    三更刚过,从安陵王府那边,便隐隐约约传来鼓乐之声。

    秦玖恰在三更时醒了,一直躺到天光大亮才起身。

    蒹葭院内,日光明媚。蔷薇花开,清香袭人。秦玖凝立在水边,低头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一袭广袖红裙随风舞动,簪在发髻上的珊瑚步摇,随着她螓首的摆动,轻轻摇晃着,好似能摇动一池春水。她伸出柔长敏感的手指,慢慢地抚摸着自己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唇,唇角划过一抹凄然的笑意。

    她侧首对在她肩头上的黄毛道:“黄毛,破坏别人的姻缘是要下地狱的,你知道吗?”

    “下地狱,下地狱!”黄毛啄了啄身上雪白的羽毛说道。

    “那便让我下地狱吧!”秦玖眯眼,上挑的眼角处漾出一抹淡淡的冷色,伸出手指轻点水面,那娉婷的影子就随涟漪化作点点波光。

    “九爷不下地狱,九爷不下地狱!坏人下地狱,坏人下地狱!”黄毛扑棱着翅膀反对。

    秦玖微笑着抚摸黄毛的羽毛,笑道:“黄毛,你也觉得坏人该下地狱?我,也是一个坏人啊!”

    这一路走来,她手上难免沾染了无辜人的血,早已不是曾经的她了。

    她仰首望着天空,浅笑如冰。今日,将注定是一个让颜夙终生难忘的大婚。

    她在韶光最好时,身边只带了荔枝和枇杷,乘马车出了门。秦玖并没有收到颜夙的请柬,自然也不可能收到苏相的请柬。不过,她的脸皮却是足够厚的,就算没有这样的荣幸,她却还是要去。请柬虽然没有,却可以跟着颜聿去。昨日,秦玖便已经和颜聿约好,在玲珑阁碰面,一道去安陵王府观礼。

    如今,她坐在玲珑阁雅室靠窗的位子上,命枇杷支开了雕花窗,窗户开合的大小,恰巧能看清街上的情景。

    天一街是各种庆典活动去往皇宫必经的道路,一会儿安陵王颜夙自相府迎娶了苏挽香,会经由这里去往皇宫向庆帝和娴妃行礼,之后便会再次经由天一街,抵达颜夙的安陵王府。

    当年,她也曾乘坐着八抬鸾轿,经由这条大街去皇宫。只是,送嫁队伍并没有到达皇宫,便在半道上被骁骑包围控制了。那时,身在鸾轿之中的她尚在病中,迷迷糊糊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对于这突然而来的骚乱,她却有些庆幸。

    那时候,她心中甚至在想,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闹得大一点吧,最好是将她的亲事冲散,她便不用嫁了,因为她要嫁给的不是她的心上人。

    她甚至天真地想是颜夙来抢亲了吗?假若他抢了她,她便抛弃一切,随他浪迹天涯去。

    其实,她早已经做好了和他私奔的一切准备。早在几天前,她便用绝食来抗拒这门亲事。父母眼见她几日不进食,虚弱到风一吹就倒,便解除了她的禁令,允许她可以见颜夙最后一面。她一出了家门,便径直去见颜夙。那时,她知晓自己和颜聿的婚事已成定局,要皇上改口是不可能了,便一门心思想要和颜夙私奔。她心中很清楚,自己若私奔,一定会连累家中人,但庆帝是卧病在床的,有姑母想办法周旋,相信是可以让白家脱罪的。

    当时,她根本没有想过,颜夙愿不愿意抛下王侯的身份,和她去做一对平民夫妻。因为她笃定地相信,他是愿意的。

    那一日,素萱运气不太好,没有见到颜夙。父亲派人盯得紧,她只有回到府内,但她是不甘心的。婚前她是被父母禁足的,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便亲笔写了一封信,让白绣锦偷着送到颜夙府上去。在信上,她和颜夙约好了,在大婚前三日,她会趁机逃出府去,在镜花水域和他会合。

    那一夜,她让白绣锦扮成她躺在床榻上,自己瞒过了侍从,费了颇多周折终于出了府,乘坐马车到了镜花水域。

    那一夜月色明朗,但天气却格外冷。为了不引人怀疑,她没敢带侍女,也没敢和那些戏本子里所说的私奔的女子一样,背着包袱,里面装满了细软和衣物。她什么都没带,只着了一身较厚重的衣服,却也不能抵御夜晚的冷意。

    她坐在那棵他们初识的老树下等候,林中一个人也没有,花丛树木影影绰绰,一阵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到了后半夜,天空竟飞起了小雪。北风呼呼地从她骨缝里钻进去,好似刀子般刮着她的血肉。她抱臂在树下走来走去,跳来跳去,以此来抵御寒冷。可还是太冷,她不敢到山洞里去躲着,总觉着他在下一刻便会出现在她面前,她若是躲开,他来了找不到她可怎么办?

    可素萱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终是没有来!

    她是被冻得昏迷在梅树下的。当她的家人发现时,她全身覆着一层雪,手脚冰冷如死人一般。其后的日子里,她便大病了一场,出嫁那一日,她尚在病中。她的弟弟白素卫赶回来为她送嫁,看到她消瘦憔悴的样子,一向铁骨铮铮的弟弟竟是抹了泪。

    “姐,你既然不愿嫁给严王,弟弟舍了这条命,也要带你离开!”

    她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阿卫不要傻了,父亲只你一个儿子,白家将来什么都要靠你。我决不能让你做错一事,行错一步。连城他是真心待我,他绝不会任由我嫁给严王的。说不定,他会抢亲呢!倘若他不来,那是我无福嫁他,这样就算嫁给谁,都是无所谓的。”她说着灿烂一笑。

    纵使他爽约没来,她也还相信着颜夙,她也替他想到了借口。

    或许是睡过了没到,或许是没收到她的信,或许是被病榻上的庆帝缠住了……

    她再三追问白绣锦,最后确定那信确实是交到了他的侍女玉冰手中。她猜想着或许是庆帝出了什么事,所以他才脱不开身。

    大婚的那一日终于到了,身体虚弱的她,再也没有一点力气逃跑,只得任由喜婆将她塞进了花轿。她一路上都是昏睡着的,直到骁骑包围了送嫁队伍,才清醒了一会儿。但是她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侍女们大约怕惊到了体弱的她,所以刻意瞒着她。而归她统领的素衣局,在皇上下旨要让她嫁给严王后,父亲与白皇后便让她和素衣局中的人断了联系,生怕她在素衣局中人的襄助下逃走。

    所以事发那一刻,她整个人就像是瞎子聋子一样。她拼命想要冲到郊外去,无奈花轿被骁骑控制住,她也根本没有力气出去。后来她又昏睡了过去,等她醒来后,人又回到了白府的绣楼中。

    她身边的人,不是惯常在她身边服侍的侍女紫绒和织夜,也不见了白绣锦,只有两个生面孔的宫女被派来服侍她。她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知晓一定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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