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欢喜之初-《天下第一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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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她明明已经将织法传授了出去,这丽京城并不止她一个人会。而“惊鸿纹”也是她独创的,比“流水锦”还要早,这是一种刺绣的绣法,这种绣法她倒没有传出去,但是,她曾穿过用“惊鸿纹”所绣的衣衫,被有心人学了去也是可能的。但当时朝廷却不信,所以,当这件龙袍被搜出来后,这独特的“流水锦”和独特的“惊鸿纹”绣法,便成了白家谋反的有力证据。

    这件事,也是她心底最深的痛,每当想起来,就好似掀开了血淋淋的伤口,痛得不能呼吸。因为,她内心深处,常常认为,她是罪魁祸首,她是白家毁灭的罪魁祸首。她不该独创织锦的织法和刺绣的绣法,那样,或许朝廷就找不出陷害的法子,白家或许就没事。

    苏醒后,她很久都捏不住绣花针也不会织布。可是,偏偏,她学武,所修习的“补天心经”用细小的武器发挥的威力会更大。所以,她强压着心头的痛,每日里强迫自己去绣花,时时刻刻拿着绣花绷子绣花,直到再次将手指练习得灵活起来。

    那个人,那个会织“流水锦”的人,她一定会将她找出来的。而她怀疑的对象,毫无疑问,便是苏挽香。

    严王府除了后院的跑马场,还有一处布置得不错的花园。原本住在这里的主人是一个附庸风雅的人物,园内栽种着品种不同的花木,但自从庆帝将这个府邸赐给颜聿后,这里就只剩一种花了,那就是牡丹。

    这园子的名字也被他起名“国色园”。

    尚思思在一名青衣侍从的指引下,一步步寻进园中来。她一边走着,一边惊叹,她是第一次看到只有一种花的园子。此时正是牡丹花开的季节,尚思思从花丛中穿过,忍不住被牡丹妖娆的风姿所吸引。花丛中隐隐夹出一条天然的路径,曲曲折折地穿过花丛。尚思思沿着小径走到花丛尽头时,更是惊讶。

    眼前矗立着一座大棚,通常,要培育世间少有的花草,都会建造这样的花棚,就是以竹子建造的花房,外面用特殊的布料蒙上,这样,到了冬天,日光可以照射进来,但寒意却被特殊的布料阻挡在外。冬天再在花房中生上火炉,如此,花房内便四季皆春,才能顺利地培育出珍贵的花木。

    尚思思完全没想到在颜聿的府中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侍从将她引到花房门前,施礼道:“王爷在里面,请二公主进去。”

    尚思思慢慢推开花房的竹门,缓步走了进去。这花房占地约有一座宫殿那么大,里面引来了温泉水,极是暖和。正中空地上,栽种着许多花木。日光透过薄薄的布帛照耀进来,变得极为朦胧,盛放的繁花看上去也如梦如幻。

    尚思思原本以为这里栽种的是别的花木,却没想到依然是牡丹。不过,这些牡丹品种似乎很珍贵,都是世间很难见到的品种,花开妖娆,极是艳丽。尚思思听说,祈雪节上,颜聿曾送给苏挽香牡丹。她原本以为他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如今看来,竟像是他亲手培育出来的。

    尚思思环视一圈,没有看到颜聿,她向前走了几步,一不小心踩进了水中。这是用来灌溉花木的沟渠,一侧栽种着珍稀的牡丹品种,花盘极大,颜色艳丽,香气馥郁。她又向前走了几步,这才发现了蹲在花丛中的颜聿。

    这尊贵的严王爷,正卷着袖子,在给花木施肥,他拿着一个花铲,将马粪撒在花木的根部。花房之中,除了淡淡的浓郁的花香,还有淡淡的粪臭味。

    尚思思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当然,如果你去拜访一个人,而这个人却在满是臭味的花房之中招待你,你的脸色肯定好看不起来的,可见,在这主人眼里,他是多么不喜欢你。

    尚思思快步走了过去,站在颜聿面前,望着这个垂首忙碌的人,望着他优美的侧脸,她半晌都没有说话。可她心中明明是有很多话要说的。

    她要问他,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她要问他,不告而别也罢了,为何又忽然派别人去冒充他。

    五年前,她第一次出宫游历时,不幸遇到了盗贼。她记得,那天的雪很大,她趴在雪地上,当敌人的兵刃就要斩落到她身上时,她听到一声轻笑。

    那声音如魔魅一样,其后,她便看到了迎风飘飞的玄色风氅,她不能仰头,趴在地上看着一双沉稳有力的脚慢慢走到她身前不远处。不过一个闪眼间,那些盗贼便被他斩杀光。他走到她身前,将她从雪地上扶了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雪。

    于是,她看到了他的脸。一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她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她却能感觉到,他一定很俊美。

    因为他唇角挂着的笑意,是那样的魅惑,而他的身影,在雪地上挺拔而立的身影,被一圈雪光环绕,竟是风华绝代得令人心惊。

    后来,她便约他在云韶国游玩,他们度过了很美好的一段日子,便是在那段日子里,她深深地恋上了他。她抛弃了女子的自尊,要他留在云韶国做她的驸马,他却说:我不是你的良人,永远不要爱上我。

    后来,他便消失了。

    他留给她的唯一信息便是,他是大煜国人,他之所以不愿以真面目见她,是因为他没有自由之身,不能随意到处游逛,所以出来才戴着面具。

    一直到了今年,他忽然又来到了云韶国,这一次,她决意要看一看他的相貌,便使了诡计将他灌醉,揭开了他的面具,结果,看到的便是聂仁的脸。她看到了他的脸,却不知他的名姓,而他,又再次离开了她。

    于是,她便陪同三妹一道来到了大煜。在赏花会上,她认出了他,知悉他叫聂仁,是大煜国的将军,她以为他便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可很快她就发现,他不是。她便逼迫聂仁,说出他冒充的是谁。聂仁自然是不肯说的,于是她便说,若是他不说,她便告到皇上那里,说他是假冒的,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聂仁不得已只好招了。

    此时,她就站在日思夜想的人面前。而那个人,却在侍弄着花木。他侍弄花木的样子太认真了,动作温柔,眼神专注,小心翼翼地用铲子拍着土。

    尚思思神色复杂地望着颜聿,她来丽京后,听到过太多关于颜聿的传言,比如作为皇室之人自甘堕落去唱戏,比如包养妓子,比如喜怒无常……太多太多,这其中自然是没一句好话。赏花宴那一日,他和聂仁杠在一起时,她便对他有极深的印象,及至知晓他就是她曾经爱慕的那个人,她的心忽然痛了。

    她与他最初相识时,他可不是这么放荡的男人。她寻了他这么多年,终于站在他面前,他却当她是透明人。她实在不能忍受,终于低声开口,“夜璨。”她认识他时,他说他叫夜璨。

    夜璨,黑夜之中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可不就是星吗?

    颜玉衡,七星之中最亮的星。

    颜聿抬起头来,朝着她轻轻嘘了一声,俯身在他面前那株牡丹翠绿的叶片上凝视着,他伸出手指,将一条正在蠕动的虫子捏了下来,扔在脚边。

    尚思思脸色顿时有些白,她一脚踏在地上,将那条虫子踩死,伸手一把将颜聿的袖子抓住了。

    “夜璨,你不要装作不认识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让聂仁去骗我?”一向沉冷如水的尚思思终于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颜聿看了看拽住她袖子的尚思思,凤目妖娆,薄唇勾起一抹笑意,“二公主,我原本要侍弄好这株花,净了手再和你说话,你这么急摸了过来,我身上可是有粪味的。”

    尚思思脸色更难看了,但她却丝毫没有撒手的意思,她仰着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而他那双迷人的眼中,满是邪魅的浪荡之意。

    “夜璨,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尚思思压抑着心中的波动,静静问道。

    颜聿双手拄着铲子,唇角笑意渐浓,“隔了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发现聂仁不是我的?”一双墨色瞳仁闪着波光,直直逼视着尚思思,眸光似有火花忽明忽暗,令人捉摸不定。

    尚思思平静无波的脸上划过一丝波动,她的脸慢慢染上了一丝红晕。

    “因为吻!你我之间的那个吻!”尚思思有些怨气地说道。

    当年,她吻过他。因为喜欢,所以便主动去亲他,但是他却推开了她,说让她永远不要爱上他。自从这一吻后,他就离开了。

    但是,聂仁不知道,她和聂仁在一起时,她问他:“你还记得那一吻吗?”其实她是想说,那一吻是她主动,且还没有得逞,所以现在想要讨回来,让他来吻她。

    聂仁说:“记得记得,就是我亲了你嘛!”

    她当时就蒙了,或许是时间太久,他忘记了吧,她再问:“是你亲的我吗?”

    他疑惑:“不是我亲的你吗?”

    “亲了还是没亲?”她再问。

    这一次聂仁皱了皱眉,“时间太久,我忘记了。”

    她当时就起疑了,总感觉不对劲。她又诈他道:“好,这个不记得没事,那你应该记得我们第一次睡在一起是在哪里吧?”

    他们其实根本没有在一起,如果他说没有,那她或许就不会再怀疑他。如果说在一起了却不知具体在哪里,就铁定是假冒的了。但是,聂仁听了这句话竟像被蝎子蜇了一样蹦了起来,“你们……你们都睡在一起了?”

    你——们?!

    尚思思心下一沉,冷着脸问道:“聂大将军,你这句话中的你们,一个指的是我,另一个指的是谁?”

    聂仁终究扛不过她的逼问,招了。

    “我就是这样知道的!”尚思思咬牙道。

    颜聿叹息一声,当初,他第一次遇见尚思思时,聂仁也是跟着他的,但是他没露面。后来,他知悉聂仁对尚思思有意,这才有意撮合他们。谁能料到,聂仁对尚思思有情,只这么一诈,就穿帮了。他和尚思思之间的事,差不多该说的他都告诉聂仁了,唯有这一吻,他不愿意让聂仁知道,因为,他是要撮合他们的,这种事不说还是比较好的,更何况,不是光彩的事,是人家姑娘主动去亲他,挺丢脸的。谁知道,就因为这个没说,竟坏了事。他哪里想得到,尚思思竟主动去提起这次让她丢面子的一吻呢!

    颜聿勾唇一笑,“二公主还当真是聪慧!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该知道我为何会说那句话了吧?我是个不祥之身,和我亲近的人都没好下场。聂仁真的很喜欢你,你和他很合适!”他放下手中的铲子,走到沟渠一侧,蹲下身子,净了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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