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南齐双帅-《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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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击的不是李家起事这件事本身,其实这事他和太史心中有隐约有预感,之前摸到了太多蛛丝马迹,稍稍清理便能猜到大概,只是当这一日终于到来,终究不能免内心失落。

    当真相剥脱,往事凸现,那些过往的美好,便似乎都染上了杂质,变得不再纯粹。

    无论如何,那是她曾经真心喜爱过的一切。

    似是感应到他的注视,那扇门忽然打开,太史阑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依然整洁,利落,腰间紧束,手拿长剑,一副要上城巡视的装扮,和以往每天一样。

    只有他看见太史阑眼底一霎过的萧索。

    他迎上去,她也迎着他的目光,并不需要说什么,他们相处到了今日,每个眼神都满满默契。

    “上城?”

    “嗯。”

    “季宜中等待已有很久,也已经将天节大营的重武器都运来,今日必是极限,他要动手了。”

    “所以,我去答复他。”

    她语声缓而坚决,字字清晰。

    “我陪你。”

    “嗯。”

    他携了她的手,一并前行,背影一般笔直而从容,是秋色里最为和谐的一笔。

    身后忽然传来软软的童音。

    “爹爹,麻麻,你们是去打李叔叔的吗?”

    两人回身,就看见叮叮当当站在身后,叮叮没有如往常一样,一看见他们就腻着滚进怀里,正咬着手指头发问,大眼睛里满是困惑。当当站在一边,微微垂着头,他们只能看见他紧抿的唇线。

    容楚和太史阑对视一眼,无奈地一笑——孩子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最起码想瞒什么要紧信息,瞒不住。

    瞒不住就正确对待,孩子有知情权,不能让他们自己去瞎想,然后受伤。

    容楚蹲下身,揽过两个孩子。

    “我们不是去打李叔叔,我们是去解决一下围困丽京的敌军。”

    “可是,”容叮叮说,“听说李叔叔要打仗了,你们迟早会去打他。”

    “也许会,也许不会。”容楚一笑,“要看李叔叔最终怎么抉择。”

    容叮叮皱着小脸在思考这个会不会的问题,容当当忽然道:“如果李叔叔也打到丽京了呢,或者皇帝哥哥要你们打到极东呢。”

    “那么爹爹和麻麻会去接战。”接话的是太史阑,“因为我们要保护你们,保护你们的景泰蓝哥哥,保护丽京的数十万百姓。”

    “李叔叔不会伤害我们!”容叮叮立即反驳。

    “他也许不会伤害你们,甚至不会伤害爹爹麻麻。”太史阑道,“可是他的部下会杀人,他也不可能放过所有人,一场战争一旦开始,城门想要攻破,总要以死亡为代价。”

    她平静地述说战争的残忍,并不避讳四岁的儿童。

    叮叮当当不说话了,连当当都开始痴痴地咬起指头,这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他们一时还不知道怎么表达心情。

    太史阑很满yi两个孩子没哭,她让他们从小就知道,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爹爹和麻麻会庇护你们,不会让你们在我们之前受到任何伤害。爹爹麻麻也会尽量争取,和李叔叔和平解决这件事情。”太史阑道,“但你们必须明白,人有爱憎,也有大义大节之前的取舍。当情义两难或者出现冲突的时候,我们必须清醒地做出正确的抉择。”

    容楚有点心疼地看着两张皱着的小脸,却并没有阻止太史阑近乎残酷的教育。

    叮叮当当不是普通的富家孩子,他们是郡王和公爵的孩子,就算以后不打算有所建树,他们的身份也注定他们面对的抉择和承担,较常人更多。

    他们必须勇敢有担当。

    叮叮当当思考了很久,游魂一样飘走了,太史阑看到当当慢慢地束起一条内藏暗器的小腰带。

    “太史,”容楚站起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但望你不要有被迫做抉择的那一日。”

    “我也但望。”她回身,面容平静,眼神却极黑。

    他站直身体,微微晃了晃,太史阑立即敏锐地注视他,“你怎么了?”她探头过来看他臂上伤口,“是不是伤势有什么反复?”

    “没事。”容楚按住她欲待去看他臂上伤的手,笑道,“许是昨晚睡太迟。”

    “不要操劳太过。”太史阑道,“战争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累倒了没人照顾你。”

    她一边面瘫脸说着没人照顾他,一边扶住了他的臂膀。抬头看看他的脸,微觉憔悴。

    容楚好笑地挽住她的手,给她理了理头发,“还说我,你自己昨晚几时睡的?”

    太史阑想了想,摇摇头,她不觉得自己睡得晚,因为已经习惯了。

    容楚怜惜地抚着她的眉头,心中忽然盼望这一仗迅速打完,天下早归安宁,于她三尺安睡之地,终得好眠。

    天知道老天怎么给她安排命运的,她永远处于风口浪尖,这次季宜中反叛,依旧还是因她而起,这让她近日在朝中,也背负了不少压力。

    两人把臂向外走去,去面对这纷繁的天下诸事。

    “太史,”他忽然道,“你信不信我?”

    “信。”太史阑答得毫不犹豫。随即转头看他。她眼神清湛,倒映他难得沉肃的眸子。

    容楚不会无缘无故问这话的。

    “那就好。”他握了握她的臂,“你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有多少浮云遮人眼,无论情况变得有多糟糕,你只需要相信我,相信我一直在你身后。相信我是你的夫,用你们那的话来说,丈夫。”

    太史阑抬头,认认真真望进他的眼。

    “你信我,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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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泰六年九月十五夜,天节军营里所有将领都辗转难眠。

    乔雨润也睡不着,在铺上翻来覆去,压不住心底燥热。

    他……他终于还是起事了,此番她和他,算是殊途同归,终于等到了沧海汇流的这一日,这是不是预示着,他们终究有机会,走在一起?

    忽然她睁开眼,看见帐篷门口一个黑影,她警惕地握住了被下武器,随即道:“太后。”

    “雨润。”宗政惠站在帐篷口,目光在她的鲛衣上掠过,缓缓道,“把遗旨取出来吧。”

    乔雨润抬起震惊的目光。

    ……

    一刻钟后,天节军主帅帐内,季宜中喜极而泣,双手接过那份遗旨。

    “微臣谨领先帝旨意,定当倾全军之力,讨伐奸佞,匡扶皇朝正统,还我清平河山!”

    他双手微微颤抖,有了这份遗旨,他就不再师出无名,不必背背叛之名,不致晚节不保为万人唾骂,他秉承的是先帝旨意,出的是正义之师,是为了皇朝大治万年。

    是皇帝被奸佞蒙蔽乱政,他持先帝遗旨,铲除奸臣,推翻昏聩统治,重立英明之主,为南齐重新博得生机。

    在他看来,景泰蓝如此偏听偏信,一力袒护太史阑,那自然是昏君。

    他浑身充满使命感和责任感,不仅为可以替女儿外孙报仇欢喜,为天节可以在自己手上保住而欢喜,也为自己能有机会主宰皇朝命运,成为匡扶新主的从龙重臣而欢喜。

    乔雨润站在帐篷边,看着他感激涕零地谢太后信重,看着那夹层里藏了遗旨的鲛衣,嘴角笑意,微微有些讽刺。

    真的难以置信,太后和康王,竟然想得到将遗旨,以这种方式藏在她这里。

    他们……对她其实从无信任,不是么?

    她抬起眼,和宗政惠目光交汇。

    随即各自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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