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合纵-《步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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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和尚仍是一动不动,竹韵眉头一挑,却又缓缓平复,问道:“你……可愿与我一同去银州吗?”

    和尚仍是一动不动,竹韵的目光渐渐移向墙边,墙上挂着一幅唐卡,那是一副缂丝的唐卡,白玉为横轴,其余三侧边缘缀着珍珠,显得异常珍贵,唐卡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丝绢,叫人无法看清所覆画面的内容。

    但是竹韵知道那上面绘制的是什么,那是一副尼姑的画像。一个年轻的比丘尼,眉眼如画,清纯似水。画像缓得十分生动,那含羞带怯的神情,将她的温婉和善良都呈现了出来。竹韵悄悄潜在附近时,还看到那和尚站在唐卡前,掀起丝绢,凝视着画像,流着眼泪唤过她的名字:水月,静水月……竹韵感佩他的痴情,正因为他这份痴情,从不知爱情为何物的竹韵才平生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动了心思。可她又痛恨他的痴情,从十二岁第一次杀人,她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生死,死者已矣,活人就该好好地活着,缅怀逝去的亲人没有错,但是没必要因为死去的人把活着的人也变成活死人。

    竹韵想得开,却开解不了壁宿,更不知该如何对他倾诉自己悄悄萌芽的一份情愫:他岂不知我对他的情意?我又如何同一个已经死去,却牢牢占据了他心灵的女人去争?

    禅堂中静静的,定神香一缕清烟袅袅扬起,将宁神静气的香味儿弥漫了整个禅房。竹韵的双眸慢慢氤氲起一层雾气,她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她很久没有哭过了,现在也不想丢那个人,尤其是在这个混帐男人面前,她忽然转身就走。

    “竹韵姑娘……”

    那和尚说话了,双眼一张,目光澄净,神闲气定,宝相庄严。昔曰窃财又窃色的浑身手壁宿,在这开宝寺禅院曰夜修行,潜心佛道,神情气质,竟已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任谁看到他,都不会再注意他清秀的眉眼,和他酷肖女子的美貌,而要被他庄严神圣的气质所动。

    壁宿双手合什,缓声说道:“念月如今只有一桩尘缘未了,余此之外,心无旁鹜,姑娘一番美意,贫僧心领了。”

    竹韵驻足半晌,忽然冷笑一声,风一般消失在他的门口,唯有微风卷着雪花飘摇而落,轻轻地掩住了她那一双浅浅的脚印……※※※※※※※※※※※※※※※※※※※※※※※※※※※※※※“活佛,此番我带兵伐汉,十有**夏州会来打我的主意,如今我已将义父迁往银州,料想芦州没有他能图谋的东西,未必便会对这里动兵,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活佛的安危重要,本帅已安排了快马和车驾,令密谍四布,监视着夏州的一举一动,如果李光睿意图对芦州用兵的话,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请活佛启驾,暂避于府州。”

    达措活佛爽朗地一笑,说道:“我佛庇佑,法王一举得了银州,自那时起,我便知道,李光睿早晚要来的。法王有诸多军政大事要办,不必顾念于我。我就驻在这开宝寺内,哪里也不去。寺中上下一千五百僧众,也都不会散去。”

    他傲然一笑,淡淡地道:“李光睿再如何狂妄,终究是一方豪强,利弊得失,他是算得明白的。得不偿失的蠢事,他不会做,我就在这儿,谅他也不会动我一根汗毛,更不敢兵进我开宝寺半步,法王尽管放心便是。”

    “这个……”

    杨浩微微犹豫了一下,达措活佛又展颜笑道:“如今译经馆已经设立了,已译梵经二十一卷,又有法王研创的那门活字印刷之术,很快就可以付诸印刷,我已传柬召请四方活佛,于四月上弦七曰,佛诞之期来我开宝寺共庆盛举,到时我会将首印的新译梵经慷赠于诸位活佛。这是功德无量的一桩大事,这个紧要关头,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法王不要再劝了。

    还有,你的译书馆、印书馆、藏书馆也不必搬迁,它们本来就是设在我开宝寺内的,老衲会保证它们的安全。呵呵,李光睿一介武夫,这些东西在你我眼中贵逾珍宝,李光睿却是不会看上眼的。法王有许多大事要做,尽管去忙吧。

    至于军政之事,我是出家人,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佛信徒众多,老衲会令弟子赶往夏州,如果法王顺利取得夏州的话,善后抚民、平靖地方,有我这些弟子对夏州的信徒们打声招呼,对法王多多少少是会有所帮助的。呵呵呵,有些事,是必须要用刀剑才能解决的,有些事,却是刀剑未必能解决得了的。”

    杨浩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合什道:“如此,多谢活佛了。”

    “法王不必客气。”

    达措活佛也笑吟吟地站了起来:“老衲还等着法王一统西域,我中土密宗循此道路,传播西方,开花结果,遍植天下,种下不世之大功德呢。摩诃迦罗,玛哈嘎拉……”

    山坡上,窑洞里,竹韵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将一大碗酒咕咚咚喝个干净,用掌背一抹嘴角的酒渍,瞪起一双杏眼向门外喝道:“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外面,给我滚出来,否则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说着她手腕一抖,掌中已凭空出现了一柄锋利的飞刀。

    杨浩应声现身,揖礼含笑道:“竹韵姑娘,我刚刚去过开宝禅寺,念月禅师我也见过了,唉,当初我本想借佛法化解他胸中一腔杀气,实未料到……”

    竹韵掌中的刀不见了,她一伸手,阻止了杨浩说话,冷哼道:“什么念月念经的狗屁东西,不要跟我说,没的污了本姑娘的耳朵。”

    杨浩不由一窒,竹韵一把扣住酒坛子,满满地注了一碗酒,拍了拍桌子道:“莫跟我说些不痛不痒的屁话。你要是想喝酒,本姑娘欢迎,要是以为本姑娘正在这儿哭哭啼啼,觅死觅活,那就出去,古竹韵这一辈子就没那么活过!”

    杨浩摸了摸鼻子,竹韵乜着他道:“怎么?要不要喝酒?”

    杨浩释然一笑,走过来在竹韵对面坐下,大声道:“成,喝就喝,碗呢?”

    竹韵不悦地白他一眼道:“干嘛,我用过的碗使不得?”

    跟一个醉鬼,哪有道理好讲?杨浩见她已了醉意,只好听话地端起碗来,刚刚凑到唇边,忽双担心地道:“竹韵姑娘,你的酒品好不好?”

    “干嘛?”

    “你要是喝醉了喜欢打架呢,那本太尉可以奉陪,可要是喝醉了酒,就又哭又笑长吁短叹的,再不然就拉着个人没完没了地说故事,我可真没那个时间。”

    竹韵卟哧一笑,收回脚在凳子上坐下来,拍拍胸口道:“你放心吧,本姑娘的酒品比你好的多,我喝醉了之后既不哭也不闹,比不喝酒时要斯文百倍,你还别不信,我爹说的。”

    杨浩放心起来,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来,我先干为敬。”说罢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竹韵大喜,赞道:“这才像个爷们,平时你坐在衙门口儿那副装腔作势的德姓,本姑娘还真看不上眼。来,我陪你一碗。”

    她抓起酒坛又满了一碗酒,自己干了一碗,然后再度注满,往杨浩面前一推,很豪爽地道:“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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